我们停滞不前的时间里,仅剩季节如常更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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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的开始是相拥而眠的兄弟,是冷寂的清晨,是一个不期而至的电话。
雅贵睡眼蒙眬,伸出一条健壮的胳膊去摸床头柜上嗡嗡作响的手机,四处寻找了好一会儿,才在来电者失去耐心前接起来。
“喂……嗯,嗯,”雅贵用鼻音哼哼,“好,知道了,详情发邮箱吧。”
一旁的广斗还在呼呼大睡,那家伙嫌吵,赌气把脑袋埋进被窝里。雅贵一把掀开被子把弟弟摇醒,“广斗,广斗,起床了。来活了。”
广斗将被子掀开一条缝,眯着眼看见窗帘的边缘透进的几丝暗淡光线,起床气瞬间爆发:“以为现在是几点啊?!”
“但是委托人定金已经打过来了。”雅贵强行扯开广斗蒙在脸上的被子,将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。屏幕上是一个令广斗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,雅贵还在絮絮叨叨地介绍:“这是30%的定金,事后还有七成。”
“这么突然,又是巨款。靠谱么?别去了吧。”广斗翻了个身,再次闭上眼睛。
“可是定金已经收到了。”雅贵又强调一遍。
“退回去。”
“广斗不去的话哥哥自己去了。”
“……喂!”广斗猛地坐起来,看到雅贵已经一边一蹦一跳地穿着外裤一边往门外走了。“回来!”
雅贵一手搭在门把手上,吐吐舌朝广斗做了个鬼脸,便开门出去洗漱。广斗彻底没了睡意。他理解哥哥的心情——雅贵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地生了场大病,花去了不少积蓄,两人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工作。他还没康复完全,最近广斗只接些可以独自完成的小委托,每天回到家就能听见哥哥鬼哭狼嚎着“好无聊”。经济的压力、弟弟的安危,还有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担忧重重压上雅贵的双肩,广斗看着哥哥的背影,心也跟着沉下去。
如果广斗知道这一天即将发生的悲剧,那么他拼上性命也会阻止雅贵。然而,此时的广斗只不过洗漱完毕、穿戴整齐,坐在餐桌边等待雅贵把刚烤好的面包端上桌。
“去哪?”广斗装作漫不经心地问。
“广斗不是不去吗?”
他白了哥哥一眼:“去哪。”
“不远,就在郊区那边的一个废弃工厂。委托人还没告诉我目的地,说是拿到包裹就知道。”雅贵把面包摆到广斗面前时,刻意地将碟子边缘对齐了桌布上的线。
“雅贵,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。”广斗没有急着吃,而是严肃地叫住了料理台边忙碌的哥哥,“报酬也太多了,而且还没告诉你目的地。”
雅贵一边倒牛奶一边抬眼看着弟弟:“这种委托不是经常有吗?你想太多了。不用担心我,累的话我自己去就好了。”
“……谁要担心你。”或许真的是最近压力太大,容易胡思乱想吧。广斗低下头,咬下一口香脆的面包边,暂时把多余的不安搁置,接过哥哥递来的牛奶。牛奶是温的,很适合这样冷冷清清的深秋。
在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,烤面包和热牛奶的甜香飘满了他们小小的家,让冷冽的空气都变得温和。就像雅贵和煦的笑容一样,软软地将广斗焦躁的心脏裹起来。很久很久以后,广斗才尝出这天的早餐里还藏着些别的滋味。他不知道,飓风来临以前的世界总是沉静的。
“如果哥哥不在了,你会怎么办呢?”坐在病床上的雅贵总是没头没脑地冒出些这样的疑问。对广斗来说,与其解决哥哥的白痴问题,不如解决提出问题的人。于是他头也没抬,简单粗暴地回答:
“再说这种话就揍你。”
雅贵嘟起嘴,故作委屈地耷拉下眉眼,“可是哥哥真的……”
“真下去了大哥会揍你。”
广斗的回答让雅贵憋不住笑,花枝乱颤地瘫倒在枕头上,声音洪亮得引来了护士的注目。他扯到输液管,吃痛收敛了笑容,挺直脊背乖乖坐正,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偷偷瞥着推着小推车站在门口的护士妹妹。他怎么能面不改色地问出这种问题,下一秒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吊儿郎当呢?叫广斗怎么去相信这样一个人有一天会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呢?广斗看得气上心头,照着哥哥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,雅贵只好扯着嘴角,无奈地低下头。
广斗不愿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。
这种混蛋才不会死呢。那时雅贵缩在被单下的身体是多么瘦弱,最后还不是一蹦一跳地出了院,傻呵呵地向广斗炫耀他的胸肌仍然健壮得很。
雅贵胸肌发达,头脑简单。笨蛋可以活很久的,广斗想。
所以不会有事的,今天他们会如常回家,未来的每一天亦然。
迎着机车前进的方向,冷风很猛烈,刺得广斗要流泪。太阳刚升起来没多久,低低地挂在东南方天空,头顶还有一半淡白色的弦月若隐若现,再过一会儿就要被太阳的光辉吞没。
这是一条广斗再熟悉不过的路,他们一起出门一起回家,已走过千次万次。时间还太早,路上空无一人,只有码放在路边空地的集装箱们一个又一个飞速地向后驶去。与成群结队的集装箱擦肩而过之后,夹道的仅剩低矮的树与灌木,干枯光裸地刺向天空的枝桠间,重度污染的空气中隐约透出远方的建筑轮廓。他们穿行在秋天的深处,就连燃烧得如此热烈的太阳,隔着这样的一层大气都显得苍白。
发动机隆隆作响,盖过象征着最后一丝生机的鸟鸣。广斗不记得他是早就有这样的感受,还是那天他眼中倒映着自己忐忑的心境;抑或是后来一次又一次从这里启程,闯入又冲出秋天的迷雾时,残留在身上萧瑟的气息累积起来,一层层地蒙蔽了他锐利的眼。无论是从前还是往后,这条路走了太多次,广斗不记得。只是现在雅贵还在身边,在厚重的头盔下若有似无地挑着嘴角,酒窝还盛着早餐面包牛奶的香气。像尚未枯尽的草丛的葱绿,像惨白却耀眼的太阳,像机车启动前此起彼伏的哀婉啼鸣。
是隆冬来临前所剩无几的生命力。
为什么?广斗不知道。望着这样的风景,他只是由衷地感到不明来由的恐惧。暴雪就要落下,大厦将倾。
不知行驶了多久,他们终于拐进主干道,冲上高架桥,视野总算明朗了些。不比他们居住的破败街区,城市里的空气此时已渐渐苏醒,升腾起嘈杂的人气。树冠从匝道侧探头,仍生着密密丛丛的绿叶,稍稍缓和了秋日的干燥,风割在脸上也不那么疼了。一直在走神的广斗落下雅贵一截,雅贵放慢了车速等他,回过头来冲他笑,嘴唇翕张,可引擎声和风声都太大了。
“快点啊。”雅贵的口型如是说。
广斗也终于舒展开眉眼,在头盔之下露出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微笑,开足马力追上去。
大概只是因为没来由的不祥预感,才觉得这样的清晨如此荒凉。在没心没肺的雅贵眼里,世界一定不是又灰又冷的,一定更加温暖和多彩吧。
穿越过整个城区上空,他们终于抵达了郊区的目的地——一个荒凉的废弃工业区。这里没有路标,甚至没有成型的路,车轮碾过之处飞扬起漫天尘土,广斗嫌弃地屏住呼吸,加速超了哥哥的车。路边的每一座建筑外观都大同小异,他们辨认着工厂招牌上每一个生锈的、掉落在地的,甚至不翼而飞只剩日晒轮廓的字,无头苍蝇一般地绕了一圈又一圈,才找到了委托人在邮件中指明的那座建筑。
工厂大院的院墙,称为残垣也不为过。原应是门柱的地方也不像样了,招牌脱落了大半,吱嘎吱嘎地挂在风中。“神原摩托配件厂……做摩托配件的啊。”雅贵走上前,一边把牌子沿着锈迹归位一边念着,但他一松手,金属招牌又哐当一声垂下头去,吊在风里摇摇晃晃。
机车靴踏在粗粝的砂土地上卡啦卡啦响,广斗站在院门口打量着这栋残破的楼。两侧分列着大车间——也许是仓库——中间则是一栋七层高的主楼。看外观,楼龄已经非常老了,黑洞洞的,令人莫名感到毛骨悚然。打广斗记事起这个工业区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废弃,又因为什么土地产权纠纷,至今仍空置着无人打理。野草疯长,动物横行,他们这一路走来甚至撞见不少以此为家的流浪汉。这个工厂是随着大部队迁徙到了新的选址还是就此破产,答案已无从得知。
广斗并不关心。
“没人啊?货品在哪呢。”雅贵在广斗身边停下脚步,“好大啊!这下可有得找了。”
广斗皱起眉头:“没有联系你?”
“联系不上,邮件里说是‘到了就知道了’。我还以为会有人在这等我们呢。”
“……白痴,怎么接个这种没头没尾的委托。”
“不准说哥哥白痴!!”雅贵佯怒,却又忍不住笑。广斗拿没个正形的哥哥没办法,垮着脸大步向入口走去。
玻璃几乎碎尽了,大门只剩门框。他们踏过满地的碎玻璃,一方阳光里镶嵌着两个黑影,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又阴又冷。窗子洞开,冷风大喇喇地灌进来,吹起散落在地的那些泛黄的纸张或是塑料布。
“好多脚印啊,经常有人出入吧。搞不好是个什么据点。”雅贵皱起眉头,一副为难的表情。然而他的身体却诉说着不一样的情感:他依次活动开肩膀,提起膝盖展了展胯,然后原地小幅度地跳几下,广斗知道这就算准备好了。雅贵搓搓手,每个细胞都散发着雀跃的气息。
置办的家具大部分已经不在了,他们身处的约莫是前厅的位置。越过前厅,封闭式的深长廊道向两侧延伸,整齐排列着一个个房间。走廊尽头则是楼梯,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吝啬地洒进来,微微地将廊道照亮一些。
这对兄弟在一起时很少不拌嘴,但是作战方案的制定只需要一次相视和一个点头。到底是何来的默契呢,谁也说不清,广斗并不知道雅贵接下来要向左或向右。当这个聒噪的哥哥安静下来的时候,广斗知道只要随着他去就可以了——向左或向右都可以,一路上没来由的担忧就这样被理所当然地留在了路上。于是广斗跟着雅贵来到走廊尽头的第一扇门。
雅贵背靠门边,屏息伸出手按下门把,门自然地弹开一条缝,尘土卷起霉味扑面而来。雅贵猛然将门大开、窜进室内的动作极轻极快,警惕着反方向的广斗并不知道他在哪个瞬间排除了危险,直到雅贵向后伸手招呼着他进去。
“广斗广斗,你快来看。”雅贵的眼睛紧紧盯着室内,没有回头,向后伸出的手却试图抓住弟弟的衣袖。广斗疑惑地跟进房间,视线越过雅贵的肩头,一只巴掌大小的土黄色蜘蛛一动不动地趴在墙上跟他面面相觑。
“嘶!”广斗忍住没有出声,向门口跳了一大步,直到门板将蜘蛛遮住。一想到雨宫雅贵背对着他的那张脸上此刻是怎样幸灾乐祸的表情,他就咬牙切齿地后悔刚才安慰自己“相信那家伙”。雅贵转身带上门,无声地大笑着,眼睛只剩两个月牙,广斗的直拳就猝不及防带着风,重重地锤上他的上臂了。广斗的一拳也是无声的,雅贵在感到疼痛之前就假装吃痛往后缩了缩。他时常领教这样的拳头,该说他死性不改吗,明知道会挨打仍然乐此不疲地招惹着广斗。出拳时仿佛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一般轻松悠然,却在即将接触到皮肉的瞬间转换角度发力,穿透性极强的力量不动声色地振动肌肉激荡血液钻进骨髓,震得雅贵脑仁儿疼。
一同震荡的还有他的心脏。广斗气得不愿给他一个眼色,转身走向下一个房间,雅贵带着笑意回味着心动的感觉,默默跟上去,刚才紧绷的气氛倒是消散了许多。
广斗背对着雅贵,一边赌气一边仍忠诚地警惕着哥哥的背后。雅贵将嚣张稍稍收敛,迅速地打开了下一个房间的门,这回广斗说什么也不肯跟着进去了,冷着脸守卫在走廊里。也难怪,雅贵悄悄吐吐舌头,不止是蜘蛛,废弃多年的地方什么生物都有。
毕竟他们不得不提防可能随着高报酬而来的危险,即使正经起来的雅贵动作很快,二人走到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时仍然太迟了。小心翼翼地打开每一个盲盒要花费太多时间,这是很简单的数学题,笨蛋雅贵也会算。当雅贵仰望着楼梯转角的阳光沉思时,广斗侧身对着他沉默着——一个于他们而言很糟糕的事实,这栋楼竟然还有地下室。
“喏。”他轻轻地碰了碰哥哥的袖口,朝楼梯的方向扬扬下巴。
“我们太慢了,这样要赶不上送达时间了。还是分头吧。”
广斗未置可否,显然还在生气。
“我往上,你往下?还是交换?”雅贵兀自向前走了几步,站在楼梯口的正中间,似乎自信弟弟会同意他冒险的提案。
广斗叹了口气,重重地拍了拍雅贵的肩膀,下了半段阶梯,又转身仰头看了看雅贵,“小心点。”
“你也是。”雅贵正站在楼梯转角照进来的阳光里,笑得特别灿烂,“一会儿上来找我哦。”
广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,惨白的光让他心里发毛。刚才那只蜘蛛身上的绒毛根根分明,此时好像在他的胃里搅动,让他作呕。他并不像他遍布尖刺的外表一般胆大,他清楚,他也会在落雨的黑夜感到恐惧,可是他已经习惯了有雅贵在他耳边吵吵闹闹。自己怎么就同意了分头行动呢?他越想越觉得离谱,一边嫌弃地用一根指尖按下遍布蛛网——还附着着白色的蛹——的门把手。这里大概没有人来过。
稍微遮了遮电筒的光,确证没有人以后,广斗闪身躲到室内的墙根。虽然阴暗,但货物搬走以后格外空旷,电筒的光线下,整个空间一览无余,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,广斗心里的警惕放松了几分。
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出了差错吗?大概是内心深处仍然觉得那么阳光的雅贵不适合这种地方吧,就像那时他呆呆地站在抢救室门前那样,这不是雅贵该来的地方。
那雅贵会害怕吗?
他胡思乱想着,很快检查完地下二层,前两层似乎都曾是仓库,三层就是地下室的尽头。
还是快点找完上去和雅贵汇合吧。广斗看了看显示无信号的手机屏幕,他不知道雅贵会不会害怕,但是,尽管不愿承认,雅贵现在肯定担心死他了。
地下三层似乎曾是一个冷库。不同于之前,广斗将手放在转盘上时心就揪了起来。
他没有摸到虫子,没有摸到蜘蛛网,没有摸到灰尘。
这里有谁来过。
打起精神转动转盘,推开厚重的门,门竟没有发出声音,一定有人处理过它。广斗仔细听着门内的动静,然后钻进去。这里是一点光线都没有的、完全黑暗的空间,他深吸一口气,猛地点亮了整个冷库。没有人,也没有躲藏的地方。但他很快发现不远处的墙角端正地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包裹,包裹外覆盖的布料洁白崭新,在硬光源照射下很是晃眼。
看来这就是他们要找的货物。
地上有前人来过的足迹,广斗踩着旧脚印走上前,小心翼翼地蹲下身——他要确认货物的内容。他轻轻掀开白布的一角,借着明晃晃的电筒,几乎是在看清物体的一瞬间,他松开了手,转身拼了命地朝出口跑去。
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,广斗能清晰地感受自己的心跳,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艰难。白布落回去,将物体盖住的瞬间是那么漫长,就像广斗抬起的腿怎么也踩不回地面,吊到喉咙口的心脏怎么也落不回胸腔。心脏在砰砰砰地跳,秒针也在哒哒哒地跳,太吵了,比雅贵那张总是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嘴还要吵。死亡一刻不停地追逐着他,他却独自被凝固在刚才看到的一幕里,他知道,只有他的脚步是慢动作。刚才站在门前他觉得东西近在咫尺,现在那扇近在咫尺的门却怎么也无法抵达。
好远。雅贵离他更远,远得广斗看不见,远得广斗觉得下一秒他们就再也无法相见。
广斗终于冲出门外,尽力向楼梯间微弱的光明挣扎,手机不知道落在了哪个角落,但他没机会去捡了。下一个瞬间,巨响吞噬了他,一股滚烫的热浪沿着楼梯撞上来,将他推倒。意识被淹没于滚滚烟尘,他只能匍匐着向虚无的阳光挣扎。广斗艰难地爬起来,不知跌跌撞撞了多久,也不知有哪里受伤,渐渐地他能看见有光照亮了狂舞的硝烟颗粒,门厅之外明亮而广阔的世界就在眼前,阳光耀眼得让他想哭。
广斗没有冲进生的希望,转头踏上了上行的阶梯。
“雅贵!雅贵!”
离他们分别还不到十分钟,雅贵好像还在那个转角笑得灿烂,广斗三两步窜上去,那里什么也没有,雅贵不见踪影。他的脑袋还定格在爆炸的一瞬,耳鸣与眩晕在他颅腔内横冲直撞,让他的脚步有些不稳。他仍疯狂地咆哮着。
“雨宫雅贵!!!”
没有回音。
他还能听见爆燃的噼里啪啦声,仿佛火焰追着他的后脚跟烧过来,但广斗混沌的脑袋已无暇顾及。雅贵在哪?二楼的楼道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,雅贵能去哪?广斗晃晃脑袋,努力地从混乱的思绪中理出一个线头:
并没有那么快。十分钟走不完一层楼,广斗迅速地决定按顺序搜查每个房间。
“雅贵?”房间里静悄悄的,不见雅贵的踪影。
“雅贵?”只有撞开老旧的木门时,门轴吱呀的痛苦呻吟。
“雅贵?”而后他几乎丧失了耐性,一脚踹开门,门撞上墙的瞬间尘土弥漫。
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,眼看走廊的尽头只剩最后一扇门,雅贵这家伙,跑哪去了呢?
“雅贵!”广斗绝望地喊。将将要推开门时却突然收住了手上的力气,只探进一个脑袋看上一眼——
枝桠上摇摇欲坠的枯叶无力地跌落,风从空荡荡的窗框灌进来,像一幅扑面而来的画。他无力地推开门,独自站在画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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